杂食党,不过雷all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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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与将军

01

世上过得不明不白的人有很多,姜维姜伯约算一个。

他心系汉室,忠贞不渝,不过他是魏国人;他投奔蜀汉,承丞相遗志,但是多次北伐却使国力越来越弱;他势要立就功名,不顾抛母弃妻,可最终也落得个因功名而灭门绝户的下场。

说到不明不白,钟会钟士季也能算一个。

他崇拜且迷恋名士嵇康,小心翼翼地递过一本自己的著作请教,又毫不留情地向司马昭献策杀了他;他慧眼识人,推荐的王戎、裴楷均是一等一的贤才,自己却是个乱臣贼子;他得过司马氏的诸多好处,从黄门侍郎到镇西将军再到司徒,旁人看来飞黄腾达,而最后自立欲夺天下。

不明不白和不明不白的人联系在一起,可谓是不清不楚了。

景元三年冬,以会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会统十馀万众,分入斜谷,骆谷入。

其实在亲眼见到姜维前,钟会早就闻此人“大名”。

姜维字伯约,天水人也,好郑氏学。

钟会对姜维的印象其实不怎么好。虽然现在是将军,可他终归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战场上的英勇厮杀在他眼里不过草芥,他深信兵法谋略才是制胜的关键。此时三国老庄玄理盛行,如郑玄这样的经学大儒早已不是太学生的追随对象,而姜维依旧学郑氏而不疑,未免可笑。

不过旬月,他的十万大军都到达剑阁。蜀中将士深知敌强我弱,均奉姜维命令退至剑阁保存其精锐。钟会所率的军队人数虽多,但此处地势险峻,后世有著名诗赞此曰: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难以通过。无奈之下,他只好用以往结识不同名士的手段去试探姜维……譬如写信。

公侯以文武之德,怀迈世之略,功济巴汉,声畅华夏,远近莫不归名。每惟畴昔,尝同大化,吴札郑乔,能喻斯好。

不管此人是否有真正的名士风流,他的信都用词到这种地步了,姜维总应有回应吧?

可姜维就是不答书,一直守着剑阁,既不反攻又不作任何表示。直到半月过去,大军消耗粮草过多,钟会却不得不考虑撤退了。

这一招够狠。他想。

钟会不是未经沙场的世家子弟,在这番伐蜀前,他曾随景王司马师东征平定毌丘俭,亦随文王司马昭讨伐诸葛诞。在此二次战事中,他均出奇策玩弄敌军于掌中。

从未有乏我之事!他嗤笑一声,正想下令退兵百里另做打算。这时,将领胡烈来报姜维及剑阁内众蜀将均解盔卸甲,还交将印,来降我军。

钟会且惊且喜。他传令下去迎蜀将至军中,自己则沐浴更衣,换上正装准备迎接。

他要好好会会这位蜀中的大将军。

 

02

听到结义这一想法,钟会自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连忙答应的。

那日蜀主刘禅下令姜维投降钟会,钟会见他时玩笑般地问了句:“何来迟也?”

“今日至此,犹为速矣。”

没料姜维说完声泪俱下,不甘愤慨之情尽显于表。

钟会觉得,姜维就像开了一角的玉石一样,愈同他交谈,便愈觉其内蕴藏之深。

“庭扣钟磬,堂抚琴瑟。匪葛匪姜,畴能是恤?”

姜维精于琴操,钟会是听过的。只是洛阳子弟多爱浮华,琴音多为炫技之故,少有精于此道者。钟会之前唯一知晓琴音悠扬出世的,仅有嵇康嵇叔夜而已。

可惜嵇康得罪了司马昭,因自己的提策而死。

钟会写信告知司马昭军情、等司马昭回信的十日内,他不时约姜维至附近山中草亭处论琴。姜维的琴技在蜀中是数一数二的,之前诸葛武侯在世时他不敢称第二,现诸葛亮死去多年,若他说自己只列次位,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一曲《当归》,闻者莫不落泪。此人喜欢研读经学,可也喜好博览群书。洛中何王、建业陆氏和蜀地诸人的著书都看过。偶尔念及故人时,他随意作一杂文《蒲元别传》,亦可称妙趣。

这样的人在面前,钟会怎能不心动呢。

“以伯约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胜也。”

钟会至姜维军帐中,见他奋笔疾书,应是写信给某人。“邓艾既反,文王命我往成都捉拿。约莫明日可行。”他道。

姜维知道他进来,也不急忙停笔,边写边说:“老夫欲托人送家书一封。将军携我至成都,则无烦矣。”

钟会忙说不用那么客气我知将军您思念家人我当然可以带你及其余人到成都云云,姜维视他略带窘态,不免笑道:“将军若不嫌老夫卑鄙,可为异姓兄弟否?”

之后便是前文了,钟会连忙答应,约至关外十里处草亭处准备事宜。

军中没有祭祀用的香支,他们撮土为香,对天拜了三拜曰: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二人起誓完毕,各自解下衣袂,啮臂为誓。

“此后可唤我为表字矣,我亦唤义兄表字罢。”钟会道。

姜维取出古琴,将琴置于案上,道:“老夫别无长处,唯一操耳。”于是他即兴弹出一曲:

“遂拂弦应节,其音峨峨若千丈松崩,冥冥恍然若乘风腾云,溯天地而回,不知今是何世,无论前尘后事。惟琴音泠泠,萦绕山中。”

钟会兴起,他夺过长剑,就地而舞。

舞毕,放剑用笔沾水,在地上疾笔草书四字:吾所幸也。

姜维见状,不禁摸了摸紧贴在怀里的书信。

 

03

姜维劝他叛变司马昭,自称益州牧起兵攻打洛阳那天起,钟会就料到现在这般。

正月十八,诸事不宜。

钟会昨日被噩梦吓醒了,他梦见有一群白蛇缠绕自己,挣扎不得。

“吾夜梦大蛇数千条咬吾,主何吉凶?”钟会起身整理衣襟,同席的姜维答道:“梦龙蛇者,皆吉庆之兆也。”

钟会笑逐颜开,侧身道:“他日你我到洛阳之时,我必答伯约结义之谊。”

“幸甚幸甚。”

时方给与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有顷,白兵走向城。

魏军长途跋涉,早就对不肯退兵的钟会心存不满。现在听卫将军胡烈说钟会携手姜维要先杀他们自己,再趋入洛阳,不由得震怒。随即纷纷攻打蜀宫,打算杀死维会二人。

从未听过这样的兵戈之声。钟会害怕,忙问:“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

姜维二话不说拿起武器,许久才道:“但当击之耳。”他示意钟会手下,并对钟会说:“汝亡之,苟活可矣。”

钟会连忙抓住他的手,却被姜维一把挣脱。“……伯约!”

“死生相托,两不负矣。”

姜维最终拿出私藏已久的那封信,撕碎,放在烛火上烧了。

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既格斩维,争赴杀会。

至于后事如何,晋时蜀地仍传着疑似是姜维书信中的传说:

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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